40多年前,我还是个10多岁不懂事的孩子。见到家里来了亲戚朋友,心里感到特别的高兴,因为在那贫困的年代里,热情好客的妈妈,将倾其所有,忙最好吃的,招待客人,于是我那带着口水舌尖便有美味享受。但有一次让我很失望,失望带来的伤感至今还留在记忆里。
记得在一年青黄不接的春天下午,舅母来我家串门,妈妈用一烀篓热气腾腾馒头干来招待她。馒头干!在那粮食紧张年代里,是我们乡村孩子舌尖上的美食。妈妈平时将它藏在我不易找到的地方。
我一看见那篾片烀篓上,堆着布满小孔,胀得肥嘟嘟、白胖胖、像半个月亮似馒头干时,口中唾液便迅速在舌尖上打起圈来。家中来客人,严厉的妈妈是不允许小孩在家中看客人吃东西。这时,我只好知趣在屋外转悠,等舅母吃好后,我也要享受一下馒头干的美味。
我不时来到门口,朝八仙桌上的烀篓斜睨几眼,看看馒头干还剩多少。这时,我看见舅母搛着一片馒头干,文雅的咬上一小口,然后呡一口糖茶。而站在一旁的妈妈不停催促她不要拘礼,趁热快吃。而我心里嗔怪妈妈:何必这样实诚,要是舅母把馒头干全部吃掉,我怎么办?
过了一会,我隐隐约约听到舅母的声音:我吃饱了。于是我便迅速回到家中,见舅母撂下筷子,起身要离开席位。妈妈见之佯装生气,不容分的说,拿起筷子搛了好几片馒头干,揿在舅母面前糖水碗里,再将她摁到座位上,劝其吃下。舅母推辞不过,只好装得很为难的样子,勉强地吃了下去。
好不容易,等到舅母离开我家,饥肠辘辘的我,再次冲进屋内,想将烀篓上剩下的馒头干狼吞虎咽,一扫而光。可是由于受家规的束缚,不敢轻举妄动的我,也只好站在桌旁,眼巴巴的等妈妈送舅母从屋外回来发话。可是意想不到的是,妈妈把馒头干倒进淘篓里,挂到屋外檐头下面钩子上,晾晒起来,留着日后再用。我好像成了不存在的人。见此情景,我失望得含着泪水差点哭出声来,心里怨恨妈妈太小气。
长大后,我才慢慢明白,妈妈那时的做法也是实属无奈。因为那时家中太寒酸,需要馒头干的地方太多了。如家中的草房子坏了,请盖屋匠来修理,需要它;春天里请木匠、篾匠来家里添制用具,需要它;家中来了客人需要它;过时过节又需要它。可是家中馒头干少的可怜,哪有多余的让我来从容的享受。
如今生活富裕,馒头干对孩子来说,是熟视无睹,不值一提。可是我对它却情有独钟,难分难舍。在每年寒冬腊月,我吩咐妻子到白烟弥漫,飘着喷香酵水味的馒头店,买回发酵的窖条,切成馒头干,放在阳光下慢慢的晒干,留到来年春天慢慢品尝。
小时候想吃馒头干,是因为家中贫穷,为的是充饥解馋。如今想吃馒头干,是因为馒头干是属于碱性食品,能平衡体内酸碱度,起到保健养生作用;还有是能从中找回乡愁,怀念起妈妈生前热情待客,节俭持家的模样。更主要是在咀嚼中品味当下生活的幸福与美好。
韩 良 玉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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