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走在我左边

儿时，常见小伙伴缠着他们的母亲撒娇，心里总是偷偷地羡慕人家。在我的记忆中，与母亲怄气、由于不听话挨打的事儿倒是有过，但在母亲怀里撒娇却没有一丁点印象。

整天忙碌着地里、家里那些繁杂活计，母亲根本无暇来娇宠我们姐弟。我一度认为我和弟弟们在母亲眼里，就是田埂上肆意生长的野草，我们的一切母亲根本就不在乎。

小学毕业那年的夏天，有一天，母亲破天荒要领我去赶集。因为再开学我就要上初中了，母亲需要给我准备一些住校的生活用品。

集市距我们村五里地，这点路对于步行惯了的乡下人不算什么。那天，我就是跟着母亲步行去赶集。

出了村，先是二里坑坑洼洼的沙石路。沙石路边是行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儿。小孩子多是顽皮的，那时的我也不例外。我不跟母亲好好走小道儿，偏要走那些坑洼，亦或爬上路边高高的田埂，伸开双臂，挑战自己的平衡能力。母亲在小道儿上缓步走着，目光追随着我，却放任我的不安分。

沙石路尽头是通往集市的柏油路，平平坦坦的，像黑漆漆的带子。走在柏油路上，脚底下充满弹性，心里也感到分外舒适。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，我在柏油路上没走几步，母亲就赶了上来，她一把抓住我的左手，竟要领着我走。走着走着，母亲就把我挤在了便道上。便道上铺着细沙，紧挨便道是二尺深排水的沟渠。

母亲紧紧牵着我的手，不紧不慢地走着，每当身后有大卡车呼啸而来，她便会挤我，好几次我都觉得母亲快要把我挤出便道，就要掉进排水渠里了。

当时，我心里对母亲特别不满，但却不敢说出口。我便迈步不抬脚，用鞋底子使劲儿擦着地皮。因为脚上的千层底布鞋是母亲一针一线、辛辛苦苦做的，我用摧残鞋底的方式来发泄对母亲的不满。

我就不明白了，为什么母亲自己走在平平坦坦的柏油路上，却让我走这窄窄的便道，还一会儿一会儿地挤我，难道她真的想让我掉进排水渠吗？

心中怨气十足。一路赌气，我一句话也不跟母亲说。直到在集市上，母亲给我买了新脸盆、新饭盒，还给我买了一个带磁铁粘扣的塑料铅笔盒，我才原谅了母亲的自私。

后来再与母亲同行，我也习惯了母亲这一行为，便不再与她计较。

若干年后，只身到山城一所大学求学。晚上，常喜欢独立于教室走廊窗前遥望。窗外，夜色沉沉，远处山峦默然，近处却是高楼林立，万家灯火。望着、望着，心中便会涌起浓浓的思乡之情。我想家、想母亲！也想起了母亲那一次次走在我左边的自私行为，我心突然颤抖起来，眼泪不由地扑簌簌滑落……

哦，母亲走在我左边！

哦，走在我左边的母亲！

也许成长总是要伴随着疼痛，痛过之后才会收获喜悦。没几天的工夫，四季梅便开始分枝展叶，每一个枝头都冒出了一簇尖尖的花蕾。

四季梅不负我望，一天清晨，它终于绽放出第一朵淡紫，我带着欣喜，特意给它衬了粉墙做背景。素净的花，浓郁的叶，在一片雪白的中，竟是一幅难以言说的静美画面！

从那以后，每每望向那些花儿，我的心便静成了一汪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