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 里 蕻 (上)

雨夹雪的那天晚上,冷雨敲窗,喝粥,打开妈妈刚从老家捎来的一罐雪里蕻,绿盈盈的,很诱人。味是故乡浓吧。要论喜欢的咸小菜,除了吾乡萝卜干,也就非它莫属。下箸不已,连日清淡的胃口,顿时舒服起来。

雪里蕻,又名雪里红、雪菜、春不老、霜不老等。《广群芳谱·蔬谱五》有:“四明有菜名雪里蕻,雪深,诸菜冻损,此菜独青。”谓此菜于雪时反茂,故名。这菜,好像并不囿于四明,却是南北皆宜,吾乡也遍种。它是芥菜的变种,通常腌着吃。袁枚在《随园食单》中称其冬芥,并记腌制方法有二。据说,其药用价值很高,有解毒消肿,开胃消食,温中利气,明目利膈之功效。

小时候,入了小雪,古邑如皋大街小巷,雪里蕻、白萝卜等,大行其道。一担担的,伴着悠扬的吆喝声,纷纷入城,占领各家的饭桌。民谚有“小雪腌菜,大雪腌肉”之说吧。我家概莫能外,每年腌一大缸雪里蕻、几坛萝卜干是少不了的,而腌青菜倒不一定。

趁着好天,大清早,两担雪里蕻进了门堂,家里就忙开了。洗菜,好像既是个体力活,又是门技术活。灶间前,井台边,水雾氤氲,爸爸满头大汗地汲水,吊桶一桶接着一桶,倒入木澡盆。妈妈套上衣袖套,倚张旧竹椅,吱呀吱呀,一棵棵去掉黄叶,悠悠掰开菜帮,洗净菜芯。但,从不把菜帮子掰断,所以,那菜洗后还是齐整的。井水温温的,我们觉得洗菜暖手,抢手夺脚地想帮忙,但妈妈不让。我们就当二传手,将洗好的菜递给爸爸,晾在井边柿树与楝树间的几道麻绳上。一挂挂菜,宛如一道屏风,与树梢上留着的几枚红柿、一串串明黄的楝树果,红黄绿相衬,好一幅迷人的图画!那菜帮子,起初滴滴哒哒的,但饱吸暖阳,到晚便蔫了。

冬夜里,昏黄的灯光下,晃动着妈妈颀长的身影,“哗嚓哗嚓”,搓揉食盐的声音随寒风飘来,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来的辛辣味。入缸,放一层菜,撒一层盐。爸爸搬块平整的青石压在上头,再抱只小石狮加重于青石上。那石狮萌萌的,抱着绣球咧嘴笑着。差不多半个月,石狮大半个身子陷下去了,只露出笑脸,似乐在“齑”中。原来,缸里盐水与菜汁浸出来了,漫过了菜面。此时,腌雪里蕻大功告成,好随取随吃。于是,拿掉石狮、青石,捞出腌菜,沥干,切碎,加辣椒、姜葱,下锅煸炒,青翠碧绿,溢着浓厚的清香,清脆爽口。不论喝粥,还是下饭,味蕾大开,不亦乐乎!此款一如清代李邺嗣的一首竹枝诗所云:“翠绿新齑滴醋红,嗅来香气嚼来松。纵然金菜琅蔬好,不计吾乡雪里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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