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泥

0610

作者封期任,贵州省作协会员,有作品千余篇(首)散,见于《诗刊》《星星》《散文诗》《绿风》《诗潮》等多家报刊,著有诗集《苦楝花开》、散文诗集《舞蹈的灵魂》。

我愿用一万年的时光陪你       

1      甘南,离天堂最近。

       羊群、牛群、马群、人群,聆听天神的呼吸,与云彩同行。

       倒叙的阳光,透过老阿爸飘逸的胡须,喝着老阿妈酿制的青稞酒,把藏家人的日子喝成温暖的炊烟,缭绕在黑色的帐篷上。

       我透过那些白色的炊烟,看见卓玛骑在马背上,笑声,马蹄声,穿透辽阔的草原。

 

2     拉卜楞寺,早课的钟声,晚课的木鱼,把菩提的福音渗透到郎木寺错落别致的村庄和寨落。

       浮躁的风,开始皈依。

       黄昏,抑或黎明,辩经声总是随炊烟一同升起。

       转经廊外,匍匐,或许磕拜的长者,排着长长的队伍,默念六字真言,把蒙尘的神龛,淘洗得不染半点杂尘。

 

3     郎木寺,遗世独立。

       俗世的喧嚣,充斥不进耳鼓。

       眸子里叙述的是绿度母的尊容,和世外桃源独有的一片宁静一片安详。

       这样的时候,把游牧的日子修剪成一幅经幡的模样,在转经的路上,我听到白龙江水源头涌动的涛声,传递着远古的召唤。

       如果允许,我愿用一万年的时光,来陪同一阕宋词难以描摹的甘南,何如?

 

梦中甘南

1     一种宗教,一种竞技,把一个民族的神往,赋予朴素的颜色。

       那些彪悍的藏胞,发力,拉弓,一支箭矢,把一种祈祷一种虔诚,在离天最近的地方,将杀戮的斧钺,交给天神。

       从此,箭矢飞过的地方,便有了和煦的春风,便有了沧海变桑田的传说。

 

2     人心,离天最近。

       离天最近的人心,沐浴阳光,接受风的洗礼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,草原上,有了撒欢的牛羊,有了格桑花的绚烂,有了卜楞寺的经文吟诵的安详。

 

3     身处甘南,相思的情感,情不低两处,我醉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的眼睛再次叙述,箭矢旋转着祖先的声音,那是天神的声音,苍鹰翱翔长空的歌咏。

       我的体内流火燃烧,是旷世亘古的颜色,是宗教的颜色。

       我的心灵再次叙述,一个远离喧嚣的地方,是静谧的家国。

 

4     我拾起一片笑靥,写下一些不分行的文字,承记着一种感怀。

       一滴硕大而晶莹的液体,喷出我的眼巢,像婴儿降生的血液,弥漫土陶的清响,拉近人心与天神的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耳边划过箭矢飞旋的声音,碾过长空,碾过过往,把千年甘南升腾在高天之上。

       我从老阿爸矍铄的目光里,看见一个民族的光洁、靓丽和鲜活。

       我从老阿妈烹煮的酥油茶里看到彩色的箭矢,一年又一年,一支又一支,不停地穿梭,朝向,是太阳升起的地方,是梦中甘南。

 

我愿做甘南的一根草

1     甘南的草,很有灵性。

       只要一着地,那些有翅的草籽,便可以像格桑花一样,绽放在桑科草原的每一个角落。

 

2     甘南的草,很有佛性。

       贴近它根部,便可听到禅寺里梦幻的钟声,叫醒了一座雪山,和一群牛羊。

       以及,匍匐朝拜的人群。

 

3     我愿做甘南的一根草,只要有一滴雨露,我就可以养育着马群、牛群、羊群。与我的藏胞一起,自由着,快乐着,幸福着。

 

4     我愿做甘南的一根草,只要有一滴雨露,我就可以养育一座高原,一座巍峨的高原——我的香巴拉,我的甘南。

 

在桑科,心成了一片辽阔

1     在桑科,心成了一片辽阔。

       曾经的沧桑、留恋的时光,在这里打个逗点,俨然成一枚草叶描摹的符号。

       象形,或不形象的文字,随着啃食浅草的牛羊,在经幡中传诵草原的故事——

 

2     老阿妈在酥油里,把一片茶叶烹煮成甘南人的生活,把我的胃腩环抱。

       老阿爸酒缸里舀出的青稞酒,散发火一样的活性分子,穿透我的心底。

       卓玛低眉垂首,虔诚地奉上哈达,把朴素的哲学缝进我的敬意中。

       我向一只苍鹰致敬,把太阳雪装进桑科草原的骨髓里。直立行走的灵魂,有了铁质的羽翼。

       我向一群牛羊致敬,羊鞭脆响处,都有一个心醉的故事。

 

3      桑科草原,就这样静静的敞开怀抱,敞开着一种坦荡,包容上苍的过失,把桑科这颗翠绿的纽扣,遗失在远古的传说。

      在这样的世界里行走,我所有的文字都在卓玛的那一抹绯红里,有了张力,有了我始料不及的味道。

 

高原甘南

1     甘南的天空很蓝,蓝得像水晶,没有一丝杂尘。

       甘南的流云很白,没有一点瑕疵,仿佛放牧的羊群。

       那些飘荡的白云哦,与地面上啃食浅草的羔羊,浑为一体,彼此相融。

 

2     畅游于桑科草原。

       撒欢的牛羊,止息于甘南的辽阔和坦荡。

       旋转的佛陀,便牧放着格桑花的绚烂,牧放牧羊人自然而舒缓的心情。

 

3     羊鞭脆响处。

       敦厚的牧羊犬,与拉卜楞寺的钟声,穿梭于青翠而葱郁的草地。

       一种超俗脱世的释然,自牧羊犬金色的毛发里奔突而出,晕开在那一张张枣红色的脸庞上,淘洗了苦旅的愁怀——

 

4     喝着老哈达捧出的青稞酒,听着老阿妈吟诵的经文。

       朝圣的脚步,在庄重而迷幻的弥撒里,找到一个魂灵栖息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我在青稞酒弥漫的分子中,化身为一朵轻捷的白云,擦过青藏高原的屋檐,与苍鹰一起低飞。

       此刻,我分不清,是地面拔高了我的身躯,还是天空在我的脚下匍匐前行?

 

5      甘南的天空很高,与地面接壤,与地心比邻。

        甘南的天空很高,很高的天空却离人心最近,伸手便可触及到甘南的骨骼。

 

桑科草原素描

1     桑科草原上有绵羊,有牦牛,有骏马,有苍鹰……

生命——

       一个鲜明的符号,凸现。

 

2     草原上行走,心里踏实、稳健。

       稍不留心的一次趔趄,低飞的苍鹰会伸出一只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浅草会,树也会,阿爸阿妈更会。

 

3     村庄、账房、牛羊……

       马啸、犬吠、羊叫……

       一动。一静。

       是世外的桃源,抑或不是。

 

4     调动双棹,草原上行舟。

       格桑花,就像舀起的一朵朵水花。

       尘世里那些尘埃那些负累,以及过往中的那些       失落,和因失落而带来的落寞与不快,被擦拭得干干净净。

 

5      人在草原,心在天外。

 

尕海湖,漂洗着尘世的喧嚣和浮华

1     青藏高原的雪水,带着一种纯净,经舟曲,过山丘,入兆河……

       尕海湖,一个静美的湖泊,躺在甘南的胸怀。

       你倒映山峰,倒映浮云,

       倒映那些悠闲地啃食浅草的羊群、牛群、马群。

       你,一睡千年,睡姿静谧而优雅。

       那安然立睡的灵魂,在郎木寺的经书里倾听——

       那些奔跑的牦牛,那些行走的牧民,牵一片云彩过高原。

 

2     凌空飘舞的经幡,轻叩那紧锁的幕帘,

       封存岁月。

       喧嚣,归于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浮华,归于真切。

       竖起耳朵,便可以清晰地听到黄河湾头的低吟。

       极目远眺,便可以看到那些朝圣的脚步,和蒙尘的灵魂,在这里得到了一种超俗脱世的放松和愉悦。

 

3      那些白鹭么,早早地把家安在你的心脏。

       它们的一鸣一叫,渗透到你身体的每一个部位。

       它们多年的寻找,多年的追索,莫不是

       你那清澈的,湛蓝的湖水,漾起的那一道波纹。

4     尕海湖,若说你是梦想的乐园,倒不如说,你是倒泻的银河。

       终日地在这里,静静地漂洗着尘世的喧嚣,尘世的浮华。

 

做卓尼的一个水分子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从星列酒旗的飘逸中走出,我在秘制的窖藏里找到了天的玉液,地的琼浆。

       从卓尼藏胞的歌舞中走出,我在源远流长的古风里找到三生佛缘,与四世藏王一起,拨动洮河的文脉,把一场斧钺的撞击、滥觞的酒史,写进青稞的酒曲里。

       这样的时候,我听到唐蕃古道上的马蹄声渐行渐远,由远及近的,是苍鹰的欢叫,是一群牛羊恣意的撒欢。

       我闻到坊间土酿的清冽芬芳,把祖传的烧缸古法传播久远。

       我看到阿爸阿妈从酒窖里舀出的热情,氤氲藏胞的淳朴、敦厚和贤达,像高原雪莲一样洁净而高雅。

       在卓尼,祭祀,或婚庆,以及所有的盛典,都在一壶佳酿的献酬中,荡气回肠。

       我打开尘封的藏王青稞酒,开怀畅饮。

       畅饮一个民族的古老和神奇,畅饮一个民族的如意吉祥,随着洮河的河水淡雅地流淌。

       我醉了,忘了来时的路。

       我索性躺在藏王宴酒里做一滴活性的水分子, 让阳光在一朵酒花上闪烁,让雨水在一坛燃烧的火焰上歌舞。

       我挽着一缕馨香的风,说着卓尼人笑谈幸福和自由时的自信与欢喜。

 

来一次爽性的豪饮

       发酵的青稞,在烧缸的土法酿制里吮吸天地的灵气,日月的精华,化成一泓甘冽的清泉,斜出卓尼。

       摈弃尘世浮躁,洗净尘世铅华,渗透于天地之间。

       那些活性的水分子绵柔浓郁,清洌芬芳,回味悠长,酥软生命的每一个章节。

       很多时候,很想邀诗仙太白,来一次爽性的豪饮。

       那晶莹剔透的液体,早已湿了我的珠帘。

       而那空悬的酒杯,留存的余香,却在洮河上怡然自得。

       这多年窖藏的醇烈,洗练人生平仄。

       不止于对粮食、水源的遴选,不止于对酿制技艺的甄,而是把卓尼人家的情怀,酿成杯中日月。

       这杯中日月,淡中有雅,雅中有绵。

       纯净,甘冽,集大成于,洮水河畔肥沃的土壤、蓬勃的碧草,以及大屿沟下的潺潺山泉。

       若如要为藏王宴酒作一篇赋,又生怕语穷词乏。

       倒不如把那些感伤的过往,与温存的苍白,浸泡在荡气回肠的液体里,一醉千年。

 

做一个清澈见底的卓尼人

       很想借来神性的笔墨,画一片卓尼的天空,让转经筒转出的童话,穿过拉卜愣寺的经文,呼唤朝圣的脚步,踏平心中的平仄。

       踏平的山,是喇嘛的袈裟扬起的禅意,拂却世间的愁苦。

       演绎成绚烂的阳光,辉耀卓尼鱼翔浅底、麝鹿啜饮的河流,辉耀卓尼连绵起伏的群峰折叠的阳光,挥洒的雨露。

       穿越时空的佛陀哦,牵着我的灵魂静静地行走,静静地在藏王晏酒的香醇里,找寻一粒青稞与我的先民围火而舞,与神狂欢的印迹。

       我的灵魂,从大屿沟的腹腔中穿过,站在4920米的高度,触摸天空的骨骼。

       把高山草场、原始森林、低山草旬拥入怀抱,把桑布沟、阿角沟、燕麦沟、扎崖它沟、巴什沟、涅座沟拥入怀抱, 把曲折有致、澄碧甘甜、四季丰沛的洮河拥入怀抱,做一个真正的王者,在妙趣横生、自然天成的世界里,享受一下王的爽性。

       俯瞰灵性的牛羊,在层叠的峰峦,把修仙的感觉传递给虔诚膜拜的人群。

       聆听森林的涛声,把哈达的寓意,传递给每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,让他们和我的藏族兄弟们一道,在通向天堂的道路上,拾掇起一只山鹰啼叫的欢快。

       我决定,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卓尼的山,交给卓尼的水,做一个清澈透底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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