鱼 头

我们出生在那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年代，民不聊生举国悲哀。喝的粥和水似乎没有区别，喝完了还得用舌头将碗舔得一屑不染。鱼，餐桌上的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。吃鱼的希望也只能寄托于春节，只有春节时鱼才有机会成为挨家逐户餐桌上无限风光的佳肴。

春节前集体捕鱼，然后挨家按人头分配。祖孙子九口之家，每年能分到四斤半鱼，想多一两也不可能。有了鱼，奶奶和母亲总是在煮鱼时多放些汤，这样鱼吃完后那鱼汤经过冷冻夹上一块可以当咸菜吃粥，还能让你过屠门而大嚼兴奋地回味鱼的味道。鱼头是奶奶和父母的最爱，他们品味鱼头总赞不绝口。他们说，鲢鱼头肉馒头，香，太香，比什么都香。我真弄不懂空空的鱼头有什么好品味，一个鱼头就是过上天堂的日子。如果是两个鱼头，奶奶吃一个，父母共享一个。如果是三个鱼头，他们每人一个，大一点的给奶奶。父亲和母亲总是将鱼下巴那块最嫩最鲜肥的肉给奶奶，微不足道举动是父母对奶奶的尊重，养育之恩只能借此回报。而奶奶并非我们的亲奶奶，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。

1979年，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在中国的南海边划了一个圈，从此中国人民开始走上富裕之路。条件好了，慈祥善良的奶奶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不幸病故，而父母亲每次吃鱼时依旧是鱼头。那天父亲在和别人聊天，我知道了鱼头的秘密。父亲对人家说：“以前条件太差，孩子们小，一年到头就指望着生产队可怜巴巴的两条鱼，为了孩子我们只能啃鱼头。”我恍然大悟，原来他们喜欢鱼头是无奈，谎言只是为了孩子幸福快乐。可怜天下父母心，父母给孩子的总是最好的。爱不在言语间显山露水，无声胜有声。

鱼头承载着家的味道，爱的味道。家是铁爱是钢，钢铁融合一起才能幸福快乐。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，大鱼大肉已经成为家常便饭。当我也成了父亲之后，母亲和父亲却先后离去。

孩子吃鱼腹，鱼背爱人品味，鱼头是我的专利。每次看到鱼头，就仿佛看到了父母和奶奶，他们的爱尚在。亲人用鱼头演绎的大爱己经在我们身上打上深深的烙印，鱼头也成为对亲人们的回忆和感激。继往开来，鱼头的故事还在承前启后演绎着。

鱼头的故事也是夫妻之间相濡以沬白头偕老的爱情添加剂，是幸福的风景。爱人不喜欢鱼头，我就坑她一回以博一笑。一块鱼头放在爱人的碗中：“吃也得吃，不吃也得吃，这是命令。”爱人一笑没有拒绝，我得意洋洋。爱人说：“我也喜欢吃鱼头。”惭愧，一生最爱的人喜欢鱼头自己竟然不知道，必须深刻检查反省。我问：“你喜欢为什么不吃？”爱人说：“你喜欢就让给你吃，夫妻同根生我们不分彼此。”爱人说得好，夫妻同根生不分彼此。亲情同心血脉相通，爱在心间永恒。

幸福的乐章不是浓墨重彩的艳丽，平凡中的真情才能经受风雨的考验。

(顾兴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