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 井

一条河隔开了两个人群。

河左侧住着土生土长的本地人,河右侧住着外地安置的拆迁户。本来两个人群井水不犯河水,虽说不是相处融洽,倒也算得相安无事。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因为一口应急井发生冲突。

应急井是为高楼居住人群在自来水厂停水时,方便大家汲水而设立。

其实应急井也不过是导火索,真正发生冲突的原因还是双方相互看不惯,一方看不惯对方的小市民主义,一方又鄙视对方的环保意识。那次河右侧有人将一些杂物顺手抛进河道里,河左侧的人便拿着钉耙锄子之类的农具气势汹汹地找上门,于是乎战争一触即发。

见对方来者不善且自己本就缺理,这边赶紧与对方赔礼认错,并承认尽快打捞干净河内杂物,但另一方呢,或许是得理不让人,或许是积怨已久,任这边如何打躬作揖,那边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——坚持砸了这口井,以儆效尤。

这时,围观的人群由四面八方聚拢而来,有的出谋献策议论纷纷,有的环臂而立静观事态发展,有的谴责一方环保意识太差,有的劝导一方“得饶人处且饶人。”然而冲动是魔鬼,一旦心魔怔住,任何劝说都显得苍白无力,任神仙也劝他不住。

眼看硝烟越来越弥漫,有好事者力争化干戈为玉帛,给这位誓不砸井不回还的“勇士”分析形势:首先,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,给人改过机会,也是给自己机会,人留后路好相逢;其次,这口井是公共财产,损坏公物要赔偿,这是幼儿园小朋友都晓得的道理;然后,这口井是无辜的,无故怨天,天必不许,无故尤人,人必不服,无辜砸井,井会疼痛,何其冤也?最后,您是一位男子汉,若是连这一点点容人之量都没有,你不如我一个小女子的情怀?

话语说得刚柔相济诙谐有理,旨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平息了这一场风波,然而这只是理想中的状态,事实上这个人仍然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,许真是倚仗着“强龙难压地头蛇”这句名言,他终究是挥动着农具砸了这口应急井,扬长而去!余下的人面面相觑,许久,方才慢慢地散开。再后来有人说:“如果,我在,我肯定不会让他砸井的。”另一人回应:“不让砸井,难道让他砸人不成么?”又一人说道:“为什么没报警呢?”大家仿佛恍然:“是啊,为什么没有报警呢?”若是报了警,这口井也许就保住了呢?

然而这口井终究是没有保住成了一口残井,这口残井天天矗立在最明显处,警示着河两侧的人,不晓得他们会思索些什么?暴力、自私、冷漠?不得而知,唯一可以知道的是,河左侧的人们不到这边来,河右侧的人们则会绕路去汲水,只是每次经过残井边,都会不约而同地感叹:可惜了这又甜又清的井水……

(水绘丁香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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