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家里不但物质短缺,就连精神生活也感到枯燥无味。所以到了过年的时候就感到特别幸福和快乐。主要源于妈妈能给我添制一套崭新的衣服;能咬上雪白的馒头;能痛快淋漓吃到让人嘴馋的大鱼大肉。除了上述以外,我还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快乐,就是父亲每年能从城里买回几张年画,将堂屋内面目可憎的墙面装饰一下,增添新年的气氛。
记得购买年画,是在每年年味渐浓的某一天,父亲从街上步行回来,手弯下面的菜篮里,露出一尺多长、外表雪白、卷成圆筒状的年画时,我真是欣喜若狂,咧着嘴飞奔过去从父亲手里接过年画,想打开一睹为快。结果表情严肃的父亲加以制止地说,年画封得好好的,等到张贴的那天,再看不迟。我噘着嘴,怏怏走到一边去了。
贴年画大多数是在除夕下午完成,不过前一天父亲便吩咐我将家里购买的鲜红对联、喜笺、及年画一一打开,推放在堂屋中间八仙桌下面泥地上,并在上面压上代斧,篾刀等物,其目的将其压平。
当我迫不及待将年画徐徐打开之时,一股喷香的墨香味和着鲜艳愉悦斑斓的画面,呈现在我的面前,让我看得如痴如醉。那年代,年画图像主要以领袖、英雄人物、电影战斗故事为题材。
年画一上墙,“哇啊,”逼仄、潮湿、灰暗简陋房屋内,瞬间蓬荜生辉,氤氲着浓浓的年味。
到了大年初一这天,我借着到邻居家拜年串门的机会,眼睛不由自主,四下环视着,看看屋内有没有张贴年画,若是贴着,便兴奋得不邀自进,落落大方地站在年画前仰着头如饥似渴,一幅不落地欣赏着,真是看得流连忘返。
那时候,我总认为贴年画的主人,一定有文化,生活有品位。我几乎在新年这天,饱览了生产队里十几户农家里形形色色的年画。这时,我感到那平时饥肠辘辘精神之胃,这一天让我饕餮一顿精神大餐,感到十分过瘾和舒服。
一年四季,家中的年画像一位思想品德至高无尚的无声老师,时刻对我进行道德教育,特别是墙上那栩栩如生,大义凛然,视死如归的英雄,如黄继光、邱少云、罗盛教、董存瑞等,让我见之肃然起敬。是他们向我诠释了人生观、价值观、世界观,铸就我嫉恶如仇、憎爱分明的性格,也让我读懂了今天幸福生活来之不易,心中萌发爱党、爱国、爱家乡的激情。那时我还记得,如在学校里不好好读书学习,在外面犯了错误,回到家中便惴惴不安,见到年画上面的英雄便心中感到十分愧疚。
记忆中的年画尺寸,大概长80公分,宽50公分。我最爱看的年画,是由电影革命战斗故事改编。一部故事片年画,由两张画组成,俗称一套。每张年画上面共有两列,每列印制四幅小巧玲珑、形象逼真图画,同时在每幅画下面配上简明扼要的文字说明。看一套年画,等于看一本情节跌宕起伏、引人入胜小儿画书。那时年画价格也不贵,两个鸡蛋就能绰绰有余换到一张年画。
在我的家里,父亲喜欢买年画,后来父亲老了,是哥哥进城去买,哥哥参军后,是我怀着愉悦心情将年画早早地购回家。可是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,随着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,屋内张贴纸质年画,已渐渐遭到冷淡,取而代之是做工精细、外表美观、用镜框裱制绚丽多彩的山水画、风景画、十字绣。但是,我感觉这些富贵的画,总不及在纸质的画有新意,有潜移默化感染力,总是一副老面孔,长年挂在家中。
过年贴年画的风俗,已被岁月尘埃湮没成为历史。可是,如今头发花白的我,到了过年时候,又不由自主回忆起40多年前,家中买年画、贴年画、看年画的情景,又让我回到了从前快乐当中。
韩良玉






最新评论